慕然
打我记事起,每年过年都会收到长辈给的压岁钱,从来没有间断过。
长辈们给我的压岁钱,早些年只有十块钱,那个年代对于我们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几块钱的压岁钱也会带来很多喜悦。如今,红包里的钱早已不知去向,但是包住压岁钱的红包都被我小小地珍藏,一张又一张夹在一个本子里不舍得扔掉,因为长辈们每年都会在红包上面写上几个字,或祝福或期盼,这都是积攒下来的希望与美好的回忆。
我手里这个红包已经泛白,上面有“风调雨顺、岁岁平安”几个字。我记得那个春节我刚上小学,小年后爸爸妈妈便把我送到了乡下老家,答应我过年就回来陪我一起放鞭炮。
除夕那天下起了雪,透过窗户,雪花在天空中盘旋,久久不肯落下,刚落地的雪花又被风吹到天上,天地间弥漫着一层白。我一次又一次跑到村口张望,冷风一个劲儿地往我的脖子里钻,路上零星几个行人,却没有爸爸妈妈的身影,我看到远处屋顶的炊烟缓缓升起,它慢慢地飘着,北风吹过,炊烟便铺天盖地弥漫开来。每一次怀着希望到村口,增加的却只有失望。
天色已暗,黄昏里都有一种惆怅,欢笑声从邻居们的家中传出,鞭炮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爷爷奶奶也不停地朝窗外张望,爸爸妈妈仍没有回来,炉子上的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包好的饺子在一旁却没有下锅,窗玻璃上模模糊糊地笼了一层水汽,我的肚皮瘪得像一只空口袋。爷爷拉着我的小手再一次走到村口,漆黑的路上早就没了人。通讯不畅的年代,也不知爸爸妈妈是不是被雪耽误在路上,我只能焦急地等待,并且偷偷背过脸去,掩饰着脸上的哀伤。
爸爸妈妈骑着自行车,顶着雪花和刺骨的寒风,骑行了三十多里山路从城里赶过来时,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拜年了。天地之间都是飞雪,他们不停地跺着脚,爸爸眉毛上结着冰霜,妈妈脸庞也已经发青,鼻尖上挂着清涕,用手擤了把,鼻头拧得像红萝卜一样。爸爸抱起我,他的脸庞冰冷,胡须也扎得我生疼,妈妈从衣兜里掏出包在红纸里的压岁钱,把手笼在火炉周围使劲搓搓,而后拿起钢笔,在红纸包上写下“风调雨顺、岁岁平安”。
岁月就在一年又一年的鞭炮声中前行,我也渐渐长大,除夕夜的压岁钱越来越多,感情却未变。我读高中三年级的那个春节,爷爷用钢笔在包压岁钱的红纸上写道“金榜题名,报效国家。”
爷爷最后一次给我压岁钱那一年,冰箱、大彩电、空调进入我们家。那一年,爷爷奶奶第一次坐上爸爸的私家车沿着柏油路由县城直接开到了村口,虽然他们的脸上每一个皱纹里都夹着喜悦,但眼看着老人家日渐衰老,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我知道,时光永远无法再回到过去。像往常年一样,压岁钱用红纸包着,爷爷颤颤巍巍地写上几个字“全家享小康、感谢共产党”。不久,爷爷就永远离开了我们,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年后,奶奶也离我而去,但我每次看到这个红包,看到红包上的字我就会想起无数的往事,心中会涌动出一股情绪,浮现出爷爷奶奶无比慈祥的面容。
亲情就在这种温馨与温暖的回忆中延续,无法割舍,无法剪断。过年,是中华民族传承千年的对幸福的憧憬,永远不变的是中国人细腻绵长的人情味,正如这压岁钱,是一种爱,带着浓浓的血缘,维系一生,维系永远。
我结婚生子后,给儿子的压岁钱依旧是用红纸包起来,红纸上写的是“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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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再一次走到村口,漆黑的路上早就没了人。通讯不畅的年代,也不知爸爸妈妈是不是被雪耽误在路上,我只能焦急地等待,并且偷偷背过脸去,掩饰着脸上的哀伤。 爸爸妈妈骑着自行车,顶着雪花和刺骨的寒风,骑行了三十多里山路从城里赶过来时,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拜年了。天地之间都是飞雪,他们不停地跺
爸爸妈妈仍没有回来,炉子上的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包好的饺子在一旁却没有下锅,窗玻璃上模模糊糊地笼了一层水汽,我的肚皮瘪得像一只空口袋。爷爷拉着我的小手再一次走到村口,漆黑的路上早就没了人。通讯不畅的年代,也不知爸爸妈妈是不是被雪耽误在路上